語音播報
6月21日午夜零時5分,西藏第一大湖色林錯南岸,在經(jīng)歷了近15個小時的湖上漂泊之后,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的博士生許騰,終于走下剛剛靠岸的橡皮艇。在岸上焦急等待許久的科考隊員們,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。
和許騰一同出發(fā)的十幾位隊友,同屬第二次青藏高原綜合科考江湖源湖泊與水文氣象考察隊。20日下午,他們在距湖畔營地25公里處的湖面工作平臺進行科研作業(yè)時,湖面突然刮起大風,掀起兩三米的浪頭。風浪導致三艘作業(yè)小艇均無法正常返航。
天色漸暗,湖面氣溫低至零下,呼嘯的冷風吹得人頭皮又疼又麻。手機沒有信號,對講機信號時斷時續(xù)。在這片漆黑浩渺的水面上,許騰所在的小艇成了一塊無法定位的漂移“孤島”。
新華社記者隨隊上湖采訪拍攝,所乘小艇發(fā)動機曾熄火三次。當兩米多高的大浪向毫無動力的小艇拍來時,記者感到,小艇就像汪洋大海中漂浮的一片樹葉,而自己就是趴在樹葉上的一只螞蟻。直到上岸數(shù)小時后,記者坐在棉帳篷中仍冷得瑟瑟發(fā)抖。
一個湖中怎會生出傾舟之大浪?
“雖然叫‘湖’,但色林錯實在太大了,有風的時候,就會有浪?!背霭l(fā)前,許騰曾望著如熱帶海洋般的碧藍湖面說。
色林錯湖面面積超過2300平方公里,比三分之一個上海市還稍大一些。
有浪為什么還要下湖?
“與城市里可以看天氣預報不同,高原上的天氣說變就變。出發(fā)時,我們無法判斷幾小時后、幾十公里之外會發(fā)生的狀況。我們一般看當時天氣好就會下湖,不然很多工作都無法進行了?!狈祷睾蟮脑S騰,語氣中帶著疲憊,晃動的手電光亮照出了他臉上的斑斑鹽漬——那是咸咸的湖水留下的“紀念”。
工作要冒如此危險,收獲也常常不多。許騰的“驚魂15小時”里,他和同事僅僅進行了幾次操作試驗,并沒有取到湖底沉積物樣品,甚至還因撤退匆忙,不得不將原計劃應帶回營地的三只錨留在湖中。
這是許騰連續(xù)第二天遭遇“付出大于收獲”的一天。19日,他的艇在到達工作平臺時,發(fā)動機突然失靈,小艇一度在風浪中漂離工作平臺幾百米之遠。隊友們又是劃船,又是修理發(fā)動機,這些湖泊研究者竟干了一整天機械師的活兒。
許騰感嘆,在野外科研中,理想的時間表并不容易實現(xiàn)。意外,從來都是科研工作的一部分。
“科研過程充滿了不確定性?!贝舜慰瓶妓呐c氣象考察隊湖泊組負責人、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副研究員王君波說,“有時一天的工作不會有任何收獲,一次科考往往也不會帶來石破天驚的發(fā)現(xiàn)?!?/p>
王君波說,像許騰這些天來鉆取湖底巖芯的工作,也只是為了收集距今兩萬年左右這一特定時間段內(nèi)的沉積物證據(jù),為還原高原古環(huán)境提供其中一塊“拼圖”。
大多數(shù)日子里,科學家只是埋首于證據(jù)碎片和枯燥日常工作的耕耘者。
然而,偉大的科學突破,往往都是由無數(shù)不曾在科學史上留名的科研工作者前赴后繼、默默貢獻而成,由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的平凡工作累積產(chǎn)生質(zhì)變。
40多年前開始的第一次青藏高原綜合科考,隊員們每天要花大量時間與馬匹斗爭,為飲用水發(fā)愁,忍受高原反應的折磨,在無人區(qū)尋找方向……
也就是這場曲折反復、困難重重的考察,成就了青藏高原的諸多大發(fā)現(xiàn)??蒲泄ぷ髡邆儼l(fā)掘了證明古高原暖濕氣候的化石證據(jù),勾勒出了青藏高原構(gòu)造圖,填補了諸多區(qū)域的考古人類學空白,為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(qū)的建立提供了科學論證……
王君波說:“我們只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,用每天的工作,為自己的學科能向前走一步盡一份力,為科學的殿堂添一塊磚、加一塊瓦?!?/p>
他們,何嘗不是帶領人類攀登真理階梯的無名英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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